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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ml模版 奇怪的人 編者按
七月，《萌芽》編輯對話“奇怪的人”專欄作者沈大成。在精彩的訪談之外，一起來回顧專欄經典作品《關於玩抓娃娃機的年輕男子》，猜一猜這個神秘男孩的故事。
作者 沈大成
她對早晨9點15分在路邊玩抓娃娃機的年輕男子的身世進行瞭猜想。
當時她走在上班路上。像開戰瞭，部隊急行軍，先要經過一座橋，接著走一段公路，然後翻越山嶺，最後能否準時到達指定點參加戰鬥，前提是在預計的幾點幾分首先經過那座橋。她看到年輕男子玩抓娃娃機的地方，就相當於那座橋，9點15分，偏晚瞭。所以她加快速度走，一邊對年輕男子的身世進行猜想。
24小時中每一秒都合理，時間不會有錯，講道理的人可以責備自己不會責備時間。抓娃娃機的存在也合理，投進硬幣，憑技巧和運氣抓出獎品，即使沒收獲，“按兩下我就舒服瞭。”有個男性朋友告訴過她。但它們加在一起，在這個時間玩抓娃娃機，以她的普通價值觀，認為不太對。尤其他還不顯出一點慌張，一隻手搖著控制方向的操作桿，另一隻手按在控制落爪的按鈕上，像覺得這件事沒問題那樣，非常自然地在玩。繁忙的一天剛開始，什麼人會這樣做呢？她想，是廢材咯，或者特殊職業者。她在兩者間躊躇難決。
她重點想象瞭後者。
年輕男子在夜市上班，每晚看守一個氣球射擊攤。他不像別的老板在氣槍上動手腳，把準星調偏，賺黑心錢。他是老老實實對顧客的，不但氣槍好用，而且氣球飽滿，塑料子彈一擦就炸開。他也不像別的老板，給出的獎品來自廉價批發。獎品全由他親手從抓娃娃機裡抓出來，做工好，樣子也好。這樣成本高，她想，不過誰叫他喜歡這樣做。他也喜歡早上幹的事和晚上有關聯。早上把漁網拉起來，然後去賣魚，晚飯吃賣魚得來的錢買的土豆，他追求事情有一種類似的樸素的連貫性。
於是早晨，他的工作就是搜集玩偶。他是玩抓娃娃機的高手，在玻璃櫃子中看中哪個就能抓到它，並且每天早晨在各條馬路上行走也使他瞭解什麼樣的玩偶在哪個抓娃娃機裡，像老警察清楚疑犯在哪裡。有一次，一位顧客射中大氣球後，面對獎品遺憾地說，沒有那個嗎？顧客形容樣子：是這樣的，那樣的，最近某個大勢女團中他心愛的成員擺在傢裡床上的。他們在手機上一起查瞭那東西的樣子。他心裡有數瞭，叫顧客第二晚再來。第二天早晨，他一點彎路也沒走，直接到達瞭頗遙遠的地方，他起先沒有在抓娃娃機裡看到那東西，但是轉到側面後看到瞭，它被壓在別的娃娃下面。他隻投瞭一次硬幣，就用機器手臂準確地鉗住那東西露在外面僅有的一點，把它抓到空中。晚上他把大勢女團成員抱過的同款玩偶送到顧客手中，收到真摯的感謝。
之後，別的顧客也開始在第二晚來取指定的獎品，無論那是什麼，隻要抓娃娃機裡有。這樣一來，他的氣球射擊攤設備好,獎品好,服務也好，人們樂意去玩，哪怕他每顆槍子兒收費比別人高。他是她不熟悉的夜市中，因抓娃娃機和氣球射擊攤聞名的亮眼明星。
想到這裡，她走進公司，按時打瞭卡。
實情與她的想象不符。
智力稍低又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喜歡玩抓娃娃機。
他在五歲時，智力問題表現得更明顯瞭，反應慢，語言能力弱，人際交往空缺，大人不能再假裝那是父母不在造成的小孩式抑鬱，才帶去醫院做鑒定。幸運的是，他安靜，不撒野，便於管理，並有一種溫柔回應別人的天性，使撫養人舅舅一傢不至於太抱怨，到他成年後，給他的愛和照顧仍然略高於必要水平。
男子讀過一兩年中學，有工作。和她想象的一樣，他在晚上工作，在一間工廠固定值夜班。他做小工廠裡必要的低薪閑職，夜裡太平無事，使得早晨下班時也不累，回到舅舅傢，吃瞭早飯常常還要出一次門。舅媽管理他的工資，每周有幾天給他三十元玩抓娃娃機。這樣定規矩，一是免得他揮霍錢，二也避免他出門太久，既會肚子餓，又有可能遇到中午放學的惡少年搶機器於是受欺負——這種事以前發生過。
他緩慢而謹慎地挑地方花這三十元。花出第一元錢之前，或許已經走瞭半小時，最先看到的好多臺機器被他放過去，然後他在某處站定，喂這臺機器吃一元或兩元，走開，換一個地方，繼續緩慢而謹慎地挑臺機器再喂它一些錢。這樣他的錢耐用。她見到他時，他在第一臺機器前花出瞭第一元，等她剛一走開，他已經贏瞭一手，把玩偶小心地放進帶來的一個塑料袋裡。他將會拎著滿滿一袋子，大約二十五個，回到舅舅傢。他的技術十分高超，這點和她猜想的一樣。
舅媽定規矩所考慮的第三點是，傢裡已經有太多玩偶瞭。舅媽很發愁。
沒人知道年輕男子選擇抓娃娃機的標準。
他對某種樣子感興趣。要是玩偶帶一點他感興趣的樣子，他就會想辦法把它從抓娃娃機裡抓出來。
他看中第一個玩偶時水平為零。他在機器前看它看得入迷，是一隻熊，兩眼離得過分近，鼻子扁平，全身有粗糙的毛，隔著玻璃也能體會到強烈的觸感。在它周圍有一式一樣的一大堆熊，但他獨獨受它吸引，認為它和其他不同。他旁觀瞭一會兒別人怎麼玩，然後把寶貴的零用錢投進去。失敗。失敗。失敗。成功！但不是它。他帶著不想要的玩偶回傢。第二天去同一臺機器上玩，第三天玩瞭更久。一連去瞭好多天。他在那隻熊上花瞭過多的錢，仍然沒能得到它，有時得到別的熊。傢裡人罵瞭他，所以接下來，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去瞭。他夜裡在工廠值班室靜靜思考，他本來也習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思考增添瞭魅力，使他臉上浮現出莊嚴高貴的神色，和簡陋的工作場地、樸素的工作服，以及他低於普通人下限百分之十的智商是不符的，假如此刻有人看到，保險會吃驚，他看上去另有一種標準以外的、深不可測的智慧。思考期在年輕男子自己的判斷下結束瞭。他第一次重返抓娃娃機，一走近機器，玻璃上映出他那美好的臉，他看到，盡管人們把一些舊熊領走瞭，機器裡又被放進瞭新熊，但他看中的熊還在等他。他一上手，用機器手臂把它提離別的熊，手爪一松，熊掉進出口，離開玻璃櫃，來到瞭他的世界，用怪眼睛與他對視。
他搖身一變為玩抓娃娃機的高手。由於他隻在早晨至中午的低峰時段玩，隻玩擺在街道上的、地鐵站裡的機器，不去舅媽不允許去的遊戲廳，並且也不在同一處連續玩很久，所以他不打眼，除瞭在她的想象中，路上沒人想到他有才華。從兔子、貓、大象，甚至無臉娃娃的身上，他都找到瞭自己感興趣的樣子，抓到它們，帶它們回傢。要是把贏得的所有玩偶放在一起，它們適合分成幾堆，每堆中的玩偶彼此間都有微妙的相似處。但他不具備歸納總結的能力，他也不知道需要歸納總結出什麼事。舅媽幫助瞭他。
舅媽很發愁，每次給他三十元換二十五個玩偶回傢不是開玩笑，沒有無窮無盡的空間給他放。她慢慢想出一個簡便的好辦法。他每帶著新一批玩偶回傢，她立刻便把上次帶回的舊玩偶攤開在桌上，叫他找出最想留下的一隻，其餘全放棄，聽她處置。他順從地坐下來，身體俯向桌面，像一個最乖的小學生，在做一道不難的題。和他在街頭徘徊的風格不同，他真的不多猶豫就選好瞭。但漸漸地，二十五選一也攢出很不少，舅媽這時把選拔程序升級，將勝出的玩偶分成十個一組，再叫他每組選一隻。他說聲“好的舅媽”，就又順從地坐下來，沒有露出不快活的反對撫養人的神情。因為，和別人猜想的不同，他抓它們並非出於喜歡，他隻對某種樣子感興趣，他抓它們時對每隻都感興趣，可一經分組挑選出最感興趣的，其餘就淪為他不怎麼感興趣的普通娃娃，丟掉也不可惜。兩人重復以上選拔程序，舅媽控制住瞭玩偶總數，然而拋開表面，對於他們實質上在幹什麼，兩人都不知情。
就在她見到年輕男子的那天早晨，年輕男子玩好抓娃娃機後回到傢，他擺弄瞭一會剩下不多的玩偶，從中精心挑選瞭幾個，在傢裡櫃子上擺開來，隨後他躺到窄床上睡著瞭。玩偶們構成一個不容易準確描述的場景，既像純真地在遊戲，又像邪惡地聯合起來做壞事。舅舅回傢後，認出瞭其中一個，他沖著它看瞭又看說，“有意思，這個非常像我妹妹，像她年輕時候。”他對她老瞭一些的樣子不清楚，他們已經許久不來往。
“別的呢？”舅媽好奇。
另外的四個玩偶，舅舅不認識。他一邊脫襯衣一邊說，“不認識吧。”
他其實見過那些樣子，然而忘記瞭。他們是當年常常和妹妹出入不良場所的一夥年輕人。他不知道的事實是，有一天，他們集體侵犯瞭妹妹，幾個月後妹妹既指認不出，也不願意通過醫學手段指認出誰是孩子的父親。她對傢人編造瞭若幹相互矛盾的懷孕版本，使他們無從追查真相。她本人不比那夥同伴好，她是一個身體健康，心靈上無所謂的人，生下孩子也不能改變她，很快就拋下應該擔負的責任一走瞭之。現在，一個二十年前的小型模擬現場來到瞭做舅舅的面前，他不清楚那是什麼，但看瞭莫名地心煩意亂，伸手把它們全部推倒，從而解救瞭虛擬的妹妹。隨後他突兀地生氣瞭，對舅媽說，“傢裡好亂，快點收起來。”
真相走遠後，即使重新回來再次露面，人們依然認不出它。
和她想象的一樣，附近夜市有個氣球射擊攤，不一樣的是生意普通，老板不碰遊戲機，品格上沒有可取之處。
年輕男子的舅舅推倒玩偶的同一天，到瞭晚上，氣球攤老板在隔壁攤子上吃瞭兩串肥得流油的烤肉串，當然不打算付錢，他讓烤肉串老板免費來打槍。烤肉串老板快速開瞭二十槍，“砰砰砰”的聲音躥上城市夜空，每一槍他都沒有仔細瞄準，他追求事情迅速發生甚於事情很好地完成。還因為氣槍被動過手腳，結果他隻射破一個氣球。
但開完槍，烤肉串老板卻以大獲全勝的姿態把木質槍托從肩上移開，兩隻毛茸茸的大手在身前橫握住槍桿，他向氣球攤老板的方向轉過他那張值得陌生人警惕的臉。在那上面，兩隻眼睛離得很近，扁平的鼻子像有一半埋在口腔裡，嘴唇不協調得一片薄一片厚，當人們目光看向薄的一片時，能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溫柔，焦點放在厚的那片上時，他整體粗野大膽的個性暴露無遺。他用這張臉看向獎品，是一隻熊。
“哇。”他叫起來，“這是誰，我兒子？”
氣球攤老板說，“抱好瞭，它真像你。”
他一手持槍，一手抓住熊胡亂抖動它，手毛和熊渾身的毛融為一體，同時在混亂的夜市空氣中顫動。他哈哈怪笑，因為這真好笑，照他看，熊臉上都是窮和無恥，可又很開心，他覺得和自己一樣。“這是藝術品，我要擺出來吸引顧客！”他宣佈好後又說，“你的獎品變高級瞭。”
氣球攤老板說到獎品來歷，“住在附近的女人送來很多，聽說她傢裡有個傻孩子，很會玩一種遊戲機，投錢就會贏，這本事叫什麼，浪費錢？”他又看瞭看熊和他的擺攤朋友，“還有和你這麼配的東西。這不但是藝術品還是吉祥物，能幫你賣掉很多臟肉串。”
本文發表於《萌芽》2017年五月號。萌芽微信公眾號所刊載內容之知識產權為萌芽雜志及相關權利人專屬所有或者持有，未經許可，禁止進行轉載、摘編、復制及建立鏡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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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七月，《萌芽》編輯對話“奇怪的人”專欄作者沈大成。在精彩的訪談之外，一起來回顧專欄經典作品《關於玩抓娃娃機的年輕男子》，猜一猜這個神秘男孩的故事。作者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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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品名稱：熊健康肩頸揉捏按摩器
產品型號：KM-163
額定電壓：DC12V/2.5A
額定功率：30W
定時時間：15分鐘
產品重量：1.8KGS
產品尺寸：40x31.5x16cm
產品材質：高級PU皮套、透氣網布
產地：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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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持槍，一手抓住熊胡亂抖動它，手毛和熊渾身的毛融為一體，同時在混亂的夜市空氣中顫動。他哈哈怪笑，因為這真好笑，照他看，熊臉上都是窮和無恥，可又很開心，他覺得和自己一樣。“這是藝術品，我要擺出來吸引顧客！”他宣佈好後又說，“你的獎品變高級瞭。”
氣球攤老板說到獎品來歷，“住在附近的女人送來很多，聽說她傢裡有個傻孩子，很會玩一種遊戲機，投錢就會贏，這本事叫什麼，浪費錢？”他又看瞭看熊和他的擺攤朋友，“還有和你這麼配的東西。這不但是藝術品還是吉祥物，能幫你賣掉很多臟肉串。”
本文發表於《萌芽》2017年五月號。萌芽微信公眾號所刊載內容之知識產權為萌芽雜志及相關權利人專屬所有或者持有，未經許可，禁止進行轉載、摘編、復制及建立鏡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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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七月，《萌芽》編輯對話“奇怪的人”專欄作者沈大成。在精彩的訪談之外，一起來回顧專欄經典作品《關於玩抓娃娃機的年輕男子》，猜一猜這個神秘男孩的故事。作者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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